陈麟|随笔《太阳的儿子 月亮的女儿 一一贵州辣椒漫话》
2020-08-07 10:11:24 多彩贵州网
  • 在丰年的图景中,农家院子常常展示出这样的画面,金黄色的包谷挂在屋檐下,米黄色的稻草垛在厢房边,院坝里停着摩托车或小轿车,老式木制风簸放在堂屋里……,虽然摆放的物件随时代时尚会有变化,但其中最为抢眼且常见的东西,要数红红的辣椒串了。辣椒或挂在窗框上,或吊在檐下的晾衣竿上,或直接堆在天井中,构成了一幅幅火红金黄层次丰富的热闹景象。

      

      在超市菜场中,辣椒也是比较抢眼的一种蔬菜,青椒红椒干椒,既是风景画中的靓丽色调,也是市场丰歉的晴雨表。家庭的餐桌、酒店的餐厅,随处都可以见到辣椒的形象,画家、摄影家的笔头、镜头,也经常出现这类场景,城乡壁画、木刻版画等宣传画中,少不了这些元素。辣椒无处不在,它是艺术创作的一种资源,更是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!

      辣椒在大江南北、东中西部,都有着参与生活、创造生活的激情,而以贵州为盛。辣椒明代由沿海传入的美洲辣椒,早先在别的地方以观赏植物视之,而传到贵州便作为佐食美味成规模栽种,并迅速传入周边区域。因由沿海传入,至今在遵义等地仍以“海椒”呼之,其他地方有“辣子”、“辣角”等叫法。

      >作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消费品,当然也以重要经济作物而生产。贵州大块田坝少,早期,辣椒一般都种在坡耕地或新开荒地中,老百姓自有一套理论,说坡地荒地种的辣椒好吃,实际上是为了节约土地,不争抢种植粮食的面积。但老百姓栽培起来却极下功夫,二月育秧,将选留的种子辣椒用筷子捅开,外壳用来炒辣椒面,辣椒米撒在粪肥和匀的秧地里,三月长到3寸左右高度,便可移栽,移栽前土地深翻,将泥块捣碎,起垄、让地力集中能量,同时有利于滤水,不让雨水沤根烂苗。移栽时辣秧需带些原土,以便于成活。

      从移栽到开花的一个多月光景中,至少要施三道农家肥,而且每道都要经过稀释,防止肥重而烧苗。贵州所种品种,以地而名,比较著名的有花溪辣椒,大方辣椒,遵义辣椒;以形状而名的有朝天辣,鸡爪辣,红灯笼,朝天辣味重,鸡爪辣香,红灯笼肉厚。近些年培育了一些新品种,也引进了“韩国辣椒”搭配种植,这种辣椒个头尖细,但结得多,一株数下来有上千个小辣椒。还有一种辣椒,长得肥厚大个,不但没有辣味,还有点点甜,过去叫泡桐辣,也就是今天的“菜辣”,炒菜时点缀盘子用。辣椒的种植方式,也在不断的改进中,由人工育苗而改由营养块育苗,由小块林边而选择大块向阳的好地,大大降低了成本,提高了产量。

      贵州辣椒,除了种植精细,制作更为讲究,根据不同的食材,不同的菜品,不同的吃法,选择不同的辣椒,采取不同的方法而制作。

      一般而言,有辣椒面,糟辣椒,糍粑辣椒,但如果细细分来,仅以制作方式名之,就有数十种之多。就从辣椒面干焙方式来看,有放在火焰上烤煳的,有太阳底下晒脆的,有火炉盘上烘干的,直接用锅炒熟的,有吊在火炉顶上炕干的。如果从制作方式来看,烘焙后用石臼或铁臼舂成粉末的叫辣椒面,干辣椒用水再浸洗后直接捣碎的叫糍粑辣椒,生鲜红椒切碎后放在土坛子中发酵的叫酸辣椒或糟辣椒,切成几截存放泡制的叫剁椒,不经刀切整个儿腌制的叫泡椒,油制的叫油辣椒、不放油的叫素辣椒。

      如果从配料佐料来看,用豆豉配料的叫豆豉辣椒,与鸡肉搭配的叫鸡辣角或鸡辣椒,与香菜在一起叫香辣菜,用来炒蟹叫香辣蟹,以鸡为主叫辣子鸡,以辣为多叫鸡辣子。如果从菜名来看,以辣为菜名之泥鳅辣椒、阴辣椒,青椒红椒一起叫“绝代双椒(娇)”,青椒红椒加酸椒叫“炒三椒”,青椒+,可以加出若干菜品,红椒+,也可加出菜品若干,酸椒泡椒都是如此,比如青椒肉丝、青椒肥肠、青椒细鱼,比如宫保鸡丁、红油肺片、剁椒鱼头,等等,数不胜数,品相口味各有千秋!

      贵州辣椒,产于大山,有大山的性格,既厚重沉静,任风雨来去;又豪爽热烈,重情义担当。辣椒象征大山,又成就于大山。独特的土壤、气候、日照,使贵州辣椒肉厚、味醇、颜色正。

      春夏之交,地气回升,有利于育苗移栽;夏季成长期,雨雾交集,有利于汲取营养;盛夏到秋天,阳光明媚,有利于吸收红色素。辣椒的特性,只要有适合的阳光雨露,就会顽强地生长,独特的立体气候,使贵州一年四季都可生产辣椒,南北盘江、红水河、都柳江、清水江河谷;春节期间有青椒上市;乌江上游三岔河、六冲河、中游六广河流域,端午节期间有鲜椒供应;夏秋季节,乌蒙山、大娄山、武陵山、黔中各地青红椒大量批发。

      高山辣椒又红又辣,山腰辣椒肉厚味香,山谷辣椒辣中有甜。

      在贫瘠的土地可以结出丰硕的果实,在肥沃的土地也不改变原初的品位。可以成片栽种,也可以单独一株,可以生在地里,也可以长在庭院,一大片红色让人眩晕于厚重的色块,一星点朱颜也会让人不由得眼睛一亮。

      贵州辣椒有一种精神,这种精神体现在和合之中,既彰显特色又和而不同,它可以与西红柿,白菜,萝卜等蔬菜和谐共生,也可以与烟叶等作物相伴成长,它既可以与姜葱蒜花椒融为一体,也可以与酸甜苦辣咸合为一汤,与油盐酱醋给人以营养。

      历经各种磨砺,烤炒烧煮煎炸,舂揉碾搓剁切,下油锅,上蒸笼,依然保持着自己原来的本色和性格。开胃驱寒,除湿去腥,提口味,在所有食品和佐料中,没有哪一种有辣椒有这种韧性和适应性。它既可以当主角,也可以当配角,当主角能包容和合,当配角不喧宾夺主,真个是“上得厅堂、下得厨房”。

      它可与任何一种食材搭配,形成一种风味独特的菜品,热菜、冷盘,烧制、煨炖,但凡有名的黔菜,无不与辣椒有关,酸汤鱼、豆豉鱼、糟辣鱼,宫保鸡、辣子鸡、青椒童子鸡,素豆花蘸油辣椒、油火锅用素辣椒,牛肉粉、羊肉粉、辣鸡面,以加辣椒种类不同而得名,各种地方小吃也离不开辣椒的参与。

      贵州人将辣椒的特性把握到极致,制作不同的食品用不同品种不同比倒的辣椒,这或许是揭开“老干妈”之类系列辣椒产品风靡不衰的密码,也是揭开贵州辣椒品质的密码。

      辣椒的成长让人欢喜。秧苗栽下地里,眼看着它身体撑直、长高、发出枝桠,开出一朵一朵小小白花、结出一小个一小个的籽儿,慢慢长长长大,十来天模样初成,二十来天辣味渐增。辣椒的收获让人激动。青椒在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辣香,红椒在山间田野点缀着鲜红的颜色,采摘时一堆一堆,装运时一车一车,从田间通向城镇、通向大宅小院,进入人们的生活之中。

      辣椒的存放让人充实。不管是自家生产还是市场购买,或多或少都会作些加工,将红椒洗净滤干、加上适当比例的薑蒜一起切碎制作酸辣椒,将鲜椒用谷草芯或棕叶编织成串挂在墙上或板壁晾晒成干椒,也可放在地上或火炉之上烘晒……,渐红未红的小秋辣椒,摘下后裹上糯米饭晒干,需要时放油锅中炸一下,即是生脆可口的下酒菜。

      辣椒饮食养身养心。一桌辣火锅让人捋袖揎拳忘我享受,一盘凉拌青椒会上人食欲顿开,一碗辣汤面条会让人出汗袪寒,舌尖的美味浸透心尖,街上小摊、酒店的包房、家庭的火炉,辣香无处不在,让人流连!

      生长于大山之上、河谷之中,吸风饮露,餐日月精华,接人情地气,贵州辣椒好似太阳的儿子、月亮的女儿,不保守不封闭,不骄傲不自卑,热情奔放又细腻入微,历经磨练而颜容依旧。贵州辣椒,不仅是一种蔬菜食品,也不仅仅是一种消费商品,它的适应性折射出的生态价值,它的广泛性折射出的文化价值,它的包容性参与性折射出的社会价值,无论如何表达都不为过。值得我们去观察思考、提炼书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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